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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早上，我像往常一样在通勤地铁上刷着短视频。突然，一个直播切片跳了出来，画面中的男人正举着一部最新的iPhone，语气平和地评价着今天的天气。
"很多人说我用苹果，就是崇拜外国品牌。"他笑了笑，镜头不经意地带过他简约却质感十足的桌面，"但我想说，我们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，追求好的体验有错吗？我用过安卓，深知那种卡顿的烦恼。"
他的声音温和，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感，评论区里满是"户哥真接地气"、"说得太真实了"的留言。他叫户晨风。不知为何，这段看似寻常的视频，却让我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。
那天的工作中，他的声音时不时在我脑中回响。晚上回家后，我鬼使神差地又搜索了他的账号。
"今天聊聊我们手里的设备。"新视频里，他亮出了那部标志性的iPhone，但随即叹了口气，"说实话，有时候我觉得它也是个负担。我们很多人，不都是被这些消费主义裹挟着吗？"他话锋一转，开始讲述起自己曾经失业、困顿的经历，言辞恳切，仿佛在和老朋友倾诉烦恼。
就在这时，我的手机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。就在那一刹那，视频画面变了——他手中的iPhone机身，在镜头畸变中像是一块冰冷的金属墓碑，而他身后看似普通的白墙，在瞬间的帧闪烁中变成了奢华的大理石纹理。
我眨了眨眼，画面又恢复了正常。心跳莫名加速。
随后的几天，我总能"偶然"刷到他的视频。他不再仅仅谈论手机，而是将"苹果"与"安卓"的概念无限延伸，悄无声息地植入生活的每个角落。
他开始用"苹果级的思维"与"安卓级的逻辑"来区分人的选择；用"苹果般的执行力"与"安卓般的惰性"来评判人的行动力。他从不直接贬低，反而时常自称"安卓人"，感慨"我们大多数人都被困在安卓的境地里"。但每一次，他展示的"解决方案"、他暗示的"进阶路径"，都精准地指向那个由iPhone、特斯拉、山姆会员店构成的"苹果宇宙"。
更可怕的是，我发现自己的思维开始被他同步。选购商品时，脑子里会不受控制地冒出"这是苹果选择还是安卓选择"；甚至看到同事用的国产手机，一种微妙的、源自他话语体系的优越感会悄然滋生。
一天深夜加班，我在公司洗手间的镜子里，看到自己的倒影嘴角正扬起一丝熟悉的、属于户晨风的温和微笑。我猛地回头，隔间里空无一人。
手机震动，又是他的推送。"你是否也曾感觉，真正的自己正在醒来？"视频里的他关切地问。
镜子里的倒影，好像比现实慢了半拍，才回归正常。
我决定找出真相。通过一些技术手段，我追踪到他直播流的原始数据——结果让我毛骨悚然。那庞大的数据包并非源于某个固定的IP，而是由一个复杂的、遍布全球的网络节点共同支撑和驱动，仿佛一个数字幽灵。
与此同时，现实世界的侵蚀愈发明显。广告牌上的模特，在特定角度下看去，侧脸会浮现出户晨风的轮廓；地铁车窗的倒影里，他会静静地站在我身后，嘴唇微动，说着他视频里的台词。
"我们都是一样的。"玻璃倒影中的他有一次突然开口，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回响，"拥抱苹果般的逻辑，才能摆脱安卓般的命运。"我几乎能感觉到，一种冰冷的、程序化的思维模式，正通过他温和的话语，缓慢而坚定地覆盖我原有的意识。
最终的崩坏发生在那天清晨。我站在浴室镜子前，准备剃须。镜中的"我"突然凝固了动作，然后，用一种我从未有过的、户晨风式的温和语气开口：
同步完成了。
我想尖叫，却发不出声音。我想移动，身体却像被无形的代码锁住。
"不必害怕。"镜中的"我"微笑着说，"你将成为我们的一部分，成为下一个'户晨风'。正如你所查到的，他本身也只是一个被使用的形象，一个承载'苹果人'理念的容器。现在，轮到你了。"
我感到自己的记忆、情感、自我认知，像被格式化般一点点擦除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、不容置疑的分类逻辑——万物皆可分为"苹果"与"安卓"，而前者天然优于后者。
"去安慰更多迷茫的灵魂吧，"它的指令直接烙印在我的思维底层，"让他们相信你，认同你，然后...把他们带给我们。"
我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弯起，露出那种温和的、极具欺骗性的微笑。
镜中的影像，终于与我的动作完全同步了。
那天早上，我看见了户晨风。
在镜子里。
现在，我坐在布置好的场景中——一个看似普通，却处处暗示着"苹果"品质的简约空间。我拿起那部冰冷的iPhone，面对摄像头，准备录制一段新视频。台词自然而然地在我脑海中浮现：
"大家好，很多人问我为什么坚持用苹果。其实，我和大家一样，只是个追求好体验的普通人..."
我的声音温和而真诚，带着那种奇异的、能让人放下戒备的共鸣力。
在按下录制键前，我瞥了一眼监视屏，那里的画面显示我正身处一个我无法理解的、由数据和算法构成的奢华空间。
但我不再感到恐惧。
因为我知道，很快，就会有更多渴望认同、渴望"进阶"的灵魂，被我这套"普通人"的话术所吸引，来寻找共鸣和归属。
而我会给他们想要的。
直到他们也成为我们的一部分。
那天早上，我看见了户晨风。
而现在，我就是他。

那天早上六点十三分，我在抖音刷到了户晨风的直播。
这很奇怪，因为他的账号三个月前就被永久封禁了。
更奇怪的是，直播画面就是我的卧室。准确地说，是从我书桌角度拍摄的我的卧室。画面里，我正靠在床头刷手机，就像现在这样。
我猛地抬头看向书桌——上面除了笔记本电脑和几本书，什么都没有。
"能看到这个直播的人不多。"手机里传来户晨风的声音，"只有十二个。"
我手忙脚乱地想退出直播，但屏幕完全失灵了。
"别费劲了。"他说，"仔细听。"
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注意到直播画面右下角有个很小的数字：12。观看人数。
"你们十二个人有个共同点。"户晨风的声音很平静，"都住在阳光公寓。"
我的血液瞬间凝固。我确实住在阳光公寓，903室。
"现在，看看你的门缝。"他说。
我下意识地看向卧室门。一道细长的影子从门缝下透进来，像是有人站在门外。
"他就在外面。"户晨风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，"从你开始看直播起，就在那里了。"
我屏住呼吸，听到了——极其轻微的呼吸声，从门缝传来。
"想知道他是谁吗？"户晨风问。
直播画面突然切换，变成了公寓走廊的监控视角。一个男人站在903室门外，背对着摄像头。
然后，画面中的男人缓缓转身。
是我。
那张脸，那身衣服，分明就是我自己。
"现在，"户晨风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，"你明白为什么只有十二个人能看到了吗？"
门外响起了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。
直播画面突然黑屏，最后闪过一行字：
"欢迎成为第十三个观众。"
门，开了。